第421章 今我来思 雨雪霏霏(本卷完)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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间,白衣女侠牵着马,提着剑,衣上满是血迹。

    她受伤不轻。

    酒儿愧疚道:「单将他打伤,便被他逃了去下次一定杀他,但我已现身,萨满天便没必要为难你等,速速离去吧。」

    妇人不能离开—她春天有喜,如今深冬,便快要生了。

    此刻严冬,若还舟车劳顿,指不定便是母女尽死的下场。

    夫妇两人,依旧住在院内,酒儿也便一同住下,保护他们。

    一夜,妇人诞下一女,母女平安,但妇人怀孕时受了惊吓,生了病,此刻诞女,无疑对身体损伤很重,落了病根。

    她的身子骨愈发虚弱。

    但她很幸福。

    大雪天,酒儿牵着马,又去杀萨满天了—这个冬天,她已尝试过许多次。

    妇人为了等她,依旧靠在躺椅,坐在院门前,望着地平线外的云起云散,怀中抱着小女娃。

    女娃娃随她,有一双好看的大眼睛,只是不知为何,总觉得她的神情瞧不起任何人。

    妇人为她画了许多画,都是可爱的模样。

    洞文站在她身后,默然不语,片刻后,才轻声问:「咱们什麽时候离开?」

    妇人并未回答,只是抱着娃儿,兀自出神。

    发了一会儿呆后,她才忽的回过神来,问:「娃儿起什麽名字呢?」

    「她姓观——你觉得呢?」

    「我太笨了,没什麽文化,不会起名字的。」

    「我也没文化,她随你姓,自然该由你取,等咱们第二个孩子生下,随我姓时,再轮到我取名好了。」

    洞文露出苦涩的笑。

    妇人也笑了一声,眼中依旧带着希冀。

    「第二个娃儿,希望是个男孩。」

    「为何?」

    「随你,安康。」

    话音落下,洞文沉默。

    妇人望着天边的云朵发呆。

    她总会发呆,发完呆后,却也总是什麽也记不清。

    但这次,她发完呆后,却给娃儿起了名字。

    观云舒。

    呼呼雪势愈发大了,是个大雪天。

    雪大到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。

    但院子附近,栽着这麽多柳树,不会迷路的。

    沙沙酒儿牵着马,白衣染血,提着青徐剑,出现在院前。

    抬眼看去,妇人裹着厚衣裳,正为她画画。

    两女对视。

    妇人朝她笑。

    酒儿却笑不出来。

    七天后,妇人病逝了。

    立,刘观氏之墓。

    洞文再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理由。

    他没了去处。

    没家了。

    酒儿引荐他去晋地小西天。

    她有个好闺蜜,西凉盗圣蓝秋霜,当年为了救她,去小西天当了尼姑。

    蓝秋霜会帮忙照顾洞文父女的。

    洞文有时会来这里扫墓,望着柳树与墓碑发呆。

    酒儿有时也会带赵无眠来这里,偶尔还会碰见洞文方丈。

    酒儿一直觉得,是她害死了观云舒的娘亲。

    这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。

    +

    此刻已经入夜,屋外风声呼啸而过,雪势似乎很大观云舒捏着画卷,望着画上大雪飘扬,酒儿白衣染血,提剑牵马,小手不受控制地发抖。

    她猝然扔下画卷,重重推开房门,冲出院子。

    她一定要杀了萨满天。

    沙沙可当她来至院门前时,却听到了脚步声。

    她顿在原地,闻声看去。

    今夜雪势很大,大到走在雪中,都会迷路的程度。

    风雪声在耳边呼呼作响。

    雪幕后,一道人影缓缓走出。

    他提着剑,牵着马,白衣胜雪,可衣上染血,

    他似乎很是匆忙,明明受了伤,却没来得及处理伤口,急匆匆便往院中跑。

    观云舒望着雪幕间的白衣男子,恍惚间,想起了那副画。

    画上的酒儿,也是这样。

    「你,你—」

    观云舒不知为何,嗓音在微微颤抖,想说些什麽,却又说不出口。

    白衣男子站在山坡下,抬眼看她,微微一笑。

    「我说过不会迷路吧——这里种着这麽多柳树,一看到它们,便知道回家了。」

    观云舒好似失了所有力气,站在原地,后想起什麽,又冷声道:

    「我要杀了萨满天。」

    「他已经死了。」

    观云舒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「酒儿当年杀不了的人,我来杀。」山坡下的白衣男子,牵着马,提着剑,朝山坡上走,口中继续道:

    「莫惊雪也死了,都死了,但我还活着—这段时间,终于可以安生一些———」

    话音未落,穿着僧袍,总是傲然独立,仿佛瞧不起任何人的尼姑居然哭了。

    观云舒哭了。

    泪珠好似夜空雪花,飒讽落下。

    赵无眠从没见过观云舒哭,也从没想过,她居然会哭。

    他慌了。

    「你,你怎麽了?」

    他连忙牵马走近,尼姑低头,兀自哭着。

    两人在雪中呼出的白气交织。

    即便是在哭泣的观云舒,依旧是这麽澄澈动人,那双好看的大眼睛望着赵无眠的脸。

    两人总是无话不谈,只要待在一起,一定少不得彼此挖苦,拌嘴,吵闹。

    但此刻,观云舒却不知该说什麽,也便只是道:「先为你处理伤势吧———

    院内并未收拾,一片脏乱,两人来至河边,用冰冷的河水清洗伤口,包扎。

    冻得赵无眠牙咧嘴。

    处理好伤势后,雪渐渐小了,遥遥看向天际之外,还能隐约看到一缕抽穗芒草般的纤细月牙。

    两人没有回屋,也不想回屋,就这麽躺在雪上,一块看着月牙。

    整片天地,一片素洁。

    赵无眠想起,他还要与观云舒扫墓。

    但大战一场,他委实疲惫不堪,只想就这麽躺在绵软的雪中发呆惬意。

    他没有刻意与观云舒搭话,没有刻意找话题。

    观云舒也没有。

    她也在发呆。

    她不是喜欢发呆的人,但此刻,却有些像她的娘亲。

    两人即便什麽都不说,只是躺在一块看月亮,也觉得惬意。

    赵无眠很快,肚子咕咕叫了起来。

    他没有起身,而是道:「你饿了没?」

    「有点。」

    「待会儿骑马,咱们去镇子上吃点,你想吃些什麽?」

    「都行。」

    「都行?那我可要给你买肉了。」

    「恩。」

    「恩?」赵无眠看了观云舒一眼,觉得奇怪,后道:

    「你可是尼姑,还是罢了,继续吃素吧,我待会儿可得多吃点肉———吃一整只羊!」

    他继续自顾自道:「这档子事解决,可算清闲下来,我接下来反正是哪也不想跑,只想天天过着堕落的日子,好生享受一番———」

    「赵无眠,我不做尼姑了。」

    「等在燕云歇一段时间,咱们就回京师—」

    赵无眠还在自顾说着,没反应过来,忽然间,他话音一顿,错看向观云舒。

    观云舒躺在雪中,并未看他,依旧抬眼望月。

    月光与细碎雪花,一同落在她的脸上。

    她纤长睫毛,微微颤抖,可她的神情,却很是平静。

    宛若做好了决定。

    「什麽意思?」赵无眠错愣问。

    「贫尼,我还是不沟通天地之桥了———」

    观云舒改了自称。

    不当尼姑,意味着逃避情劫,逃避情劫,那她就一辈子不得沟通天地之桥。

    「为何?你不是以前嫌弃自己武功低微吗?」

    赵无眠的心开始跳,他从未想过有一天,会从那个观云舒口中,听到这种话。

    「因为你比较重要。」观云舒平静说。

    她的语气虽然平静,可纤细的肩膀却在颤抖。

    赵无眠看了她半响,确认她没有说谎,才又躺回雪中。

    「为什麽忽然就妥协了?」

    「既不忽然,也不妥协。」

    「那是什麽?」

    「只是想通了。」

    「想通什麽?」

    「我方才说过了——-你比我成为武魁,更重要,就这麽简单。」

    赵无眠沉默。

    观云舒也不说话。

    她翻过身,背对赵无眠,晶莹的小耳朵,却是攀上红霞。

    她害羞了。

    赵无眠的心又开始跳。

    两人躺在雪中,谁也不说话,但气氛却已是截然不同。

    炙热的氛围,让深冬大雪,也变得可爱起来。

    不知过了多久,他们觉得总不能在野外睡一晚,便一同回了院子,将老旧的屋舍好生打扫一番。

    可屋子乾净,其馀的生活用品,显然是不能用了。

    如睡觉的被褥。

    马鞍袋里倒是有现成的被褥,只不过这是赵无眠睡的。

    总不能让观云舒睡他的被褥·赵无眠觉得她会嫌弃,便说:

    「我去镇上再买一床新被子。」

    观云舒拉着他的手腕,低着头,轻声道:

    「大晚上的,你买什麽被褥?」

    「有钱总能买到的——」

    观云舒忽然抬眼看他,眼神约莫是嫌他木头。

    赵无眠不知为何,竟然又开始紧张。

    他已不知多少次,在观云舒的面前紧张。

    他定了定神,双手搂着观云舒的腰肢,将她抱住。

    观云舒没有反抗。

    她闭上了眼帘,微微昂起下巴,那双花瓣似的樱色薄唇,让赵无眠为之心动。

    两人凑近几分。

    啵~

    渐渐的,观云舒被赵无眠抱起,放在榻上,放在他的被褥上。

    观云舒侧过脸,在上面闻了闻,后露出挑畔似的笑。

    「真臭。」

    「我就说该新买一床—」

    「没事—我不嫌弃。」

    「那你还不如不说。」

    其实没什麽味道,赵无眠又不是退的人。

    所以这是观云舒生平第一次说谎。

    赵无眠脱下观云舒的绣鞋,掌心摩着她的纯白罗袜,裹着她娇小的脚儿。

    观云舒已是面红如血,却没反抗。

    赵无眠把玩着尼姑的脚儿,凑近也闻了下,后笑道:

    「真臭。」

    这也是谎话,尼姑的小脚丫有股莫名的清香,让他浑身发热。

    但观云舒听了生气,用力将脚儿塞进赵无眠嘴里踢他。

    「呸呸怀—」

    赵无眠移开她的脚儿,又俯身亲她。

    观云舒不断反抗觉得赵无眠的嘴巴刚才亲了她的脚。

    可赵无眠的手拉上观云舒的僧袍。

    她却顺从没有反抗。

    索索伴随着衣物摩肌肤的轻响,那晶莹如雪的肌肤,饱满挺立的玉碗,出现在他眼前。

    赵无眠俯身。

    观云舒娇躯猝然紧绷起来,双目好似泛着水光,

    但此刻,两人心中唯有幸福。

    +

    初晨,院中内外,落着细雪。

    河水潺潺流动。

    沙沙脚步声传来。

    清丽的少女脱下了那身圣洁僧袍,转而换上了一身乾乾净净的素雅衣裙。

    她那长至小腿的黑发,被她自己剪去。

    她的头发,留了许多年,此刻说剪就剪。

    她转而将发丝盘起,让她多了几分妇人般的贤惠,温润。

    她抱着洗衣盆,内里放着衣物。

    她搬着小板凳,坐在河边。

    江湖人本该握着兵刃的手,转而摆起搓衣板,挽起袖口,在河边默默洗衣。

    白嫩精致的手在森寒的河水中,很快通红一片。

    但她并不觉得冷。

    抬眼看去,满眼雪白。

    人世间的污秽,似乎皆被雪花洗净。

    少女从未想过,雪竟如此白净,也从未觉得,自己的心情会如此开阔。

    「呼,

    少女呼出一口白气,有雪花落下。

    她抬手接住,打量着雪。

    雪,是晶莹的,好看的六边形。

    宛若六片花瓣的花儿。

    (鹤出花篇,完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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